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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主题: 绿葱湖
评论对象: haocnric | 2009/6/18 18:03:07
评论言论:
转几篇朋友的短文,愿共赏.
  
  绿葱湖
  
  文/满山
  
  老屋门前有一座低矮的小山岗,因为有很多泡桐树,我们就叫它泡桐树岗。站在泡桐树岗上向四周望去,四面青山环抱,好象一个边沿参差不齐的木桶。
  北面是屋后的毛竹山,没有象样的大名,我们只叫它大岗。虽然不很高大,可是因为它近,看起来就格外的巍峨雄峻。
  东南两面,是以杨树山为主峰的一列高山。杨树山之得名,据说是因为初唐的杨炯曾经从华山之阴带来几棵松树,种在杨树山之巅。此事当然是不可信的。杨炯去盈川做个县令,随身行李一定也不少,焉有带几棵树苗上任的道理。而况华山龙游之间不远千里,古人要走多久?只怕到得龙游,树苗只能当柴烧了。龙游境内,马尾松是最平常不过的树种,又何必杨诗人从华山带过来?
  西面就是本县的最高峰绿葱湖。一座山有这么奇怪的名字,也许是从前山下有湖,山以湖名吧。但是现在是没有湖了,只有山,远远的横亘在西边的天际。它的山脊起伏不大,整座山就象一个大屏风。
  杨树山和绿葱湖都是仙霞岭的余脉。仙霞岭绵延千里,到了龙游境内,余势未颓,奋力拱起这两座大山。两山夹峙,中间一水北流,名叫柘溪。柘溪流经一个古老的村子,这村子叫做庙下。庙下村旧时南北两个村口都有砖砌的拱门,门眉上有字,村南的是“桑柘风流”,说到了柘溪;村北的是“绿杨在望”,绿杨就是绿葱湖和杨树山的合称。现在这两个拱门是早就没有了,年轻一点的朋友可能听也没有听过这东西了。
  绿葱湖虽然远在数十里之外,可是对我们的生活还是有大影响的。夏天,如果绿葱湖那边的天空乌云密布,就是要下雨的信号。我小时候,每年的秋冬之际,有人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总要在山顶上放起一把大火。山顶上一一片茂密的草地,枯黄以后烧起来,火势非常猛烈。起火的时候常常在晚上,等我们听说了,跑到门口去看时,只见西边的天际,长长的一道火线,远远的火光冲天,火光的上面是浓浓的黑烟。隔了那么远,似乎能听得到毕毕剥剥的燃烧的声音。那壮丽的景象让我们看得目瞪口呆。不过好象有十几年没有看到过烧山了。至于当年为什么要烧,我至今也没有明白。
  虽然绿葱湖遥遥在望,可是第一次登上山去,却已是在我高中毕业的时候,那一年我19岁,时间是1990年的7月14日。高考过后的几天,同学们都差不多星散了,我和最要好的一伙同学眼见得升学无望,不久也将散了去了,于是计划去绿葱湖作一次远游。
  我们在车站等车,眼看约定的时间到了,可是小吴还不见踪影。他一向是这样的,如果约在八点,他不会在七点五十五出现的,但是也不会迟到。果然,过了会儿,他带着两个巨大的西瓜来了。问他西瓜做什么用,他说带到山上去吃啊。他立刻遭到我们的集体批判。简直是发神经,那么大两个西瓜,每个都有十多斤呢,要带到那么高的山上去?在那个时候,还没有脑袋进水这样的话,不然,他一定是脑袋进水了。被骂得狠了,小吴恼了,说:我自己扛行不行?你们一会儿不要吃啊。正想上车走了,小吴说还要等一会儿,说完,他转身就走。又过了五分钟,他用自行车驮来一个巨大的收录机,说是要带到山上去听。我们几乎晕倒。可是不能继续骂他了,他这个人,骂得多了会真生气的。
  坐中巴车到了一个小村里,小吴去买了一大盒三号干电池。他那个收录机要装六个电池才能响。我们肩扛手提,顺着一条小溪向山里走。在爬山之前还有很长一段平路要走。阳光灿烂,万里无云。我们一路说说笑笑,兴致很高。我因为心里有事,并不象表面上那样高兴。溪水清澈见底,两岸有狭长的溪滩,绿草如茵,间或有几丛芭蕉。后来两边的山夹拢来,溪滩越来越狭窄,直到没有。我们走得发热,就有溪边的石头上坐下,拿一个西瓜,在石头上磕开,大家分了吃了。大家早就看两个西瓜不顺眼,吃完一个,都嚷嚷着要吃另一个。于是又打开,吃了几口,吃不下了,都扔在小溪里流走了。山路转角的地方,一个侏儒女人赶着一群牛过来。那女人年纪估计有四十来岁了,可是只有六七岁孩子那么高,走起来差点跟不上牛的脚步。
  后来的事,也无非是爬山。骄阳似火,到了半山上,带的水就喝完了,就喝山涧里的水。山脚下是毛竹林,往上是杂木,再往上是灌木,到了顶峰,就是一片茫茫的碧草,就象电影里看到的北方的草原。我和小吴比赛从一个峰顶跑到另一个峰顶。他是运动健将,所以象我这样的标准山民,也还是跑不过他。另外两男两女都软在地上,不能动弹了。
  我们吃带去的食品,喝完了瓶子里的水。山顶上按理说是找不到水的,可是我们都知道绿葱湖的传说。传说这山的顶上有一片象一片沼泽,应该有水。我们就向另一个顶峰去找水。没想到真的找到了。在山脊上有一条水沟,里面的水好象没有流动,可是也还算干净。我们用瓶子装了几瓶。那水沟的边上有一块地方,草特别丰茂,我走过去看,原来那儿的地面果然是湿的,有水渗出来,水面上有沼泽里才能看到的五彩的油迹。走在那儿,地是软的,脚边的草颤动起来,两三米外的草也颤动起来。我紧张起来,收回脚步。
  山顶上的风很大,一身臭汗早已收尽,慢慢的有了凉意。我们坐下来,说些不着边际的话。那个千辛万苦扛到山顶的收录机只用来放了一会儿磁带,就没有人玩了。我走过去,调到一个清晰的频道,一个柔和的女声正在解说一首古诗:“故人具鸡黍,邀我至田家···”她说,有的书上把鸡黍一词解作“丰盛的食物”是不对的。鸡黍一词不是虚指,而是实指,说的正是鸡和黍这两样东西。因为在古代,鸡和黍正是招待贵客的东西。
  山的东坡,草丛里有很多黄花菜的苗。山上和山下简直相差了一个季节,山下的黄花已经开了,山上的还只长了苗子。甚至还可以看到零星的映山红。向远处望去,群山连绵,都在脚底。那些小村子看去都差不多一个样,分不出哪个是哪个,仔细的看,还是看不出。西坡有一道陡峭的山涯,山涯下面的山势却略为平坦,齐肩膀高的草一直延伸到很远的地方,在绿得发黑的森林的边缘停住。
  我攀着灌木,走到那山涯下。岩壁向外倾斜,下面几乎可以避风雨。在石壁之间有成群的鸟在飞鸣,我觉得它们非常象燕子,只是没有燕子那样的剪刀尾。它们的巢筑在岩壁上,是黑色的,也不同于燕子。我怀疑这是岩燕,但是查过资料以后,我觉得想那更可能是纯色岩燕,一种冬季不迁徙的鸟。我把一个折叠刀上断下的塑料刀柄放在一个树窟窿里。
  那一个下午,我们呆在山顶上,无所事事,看着薄雾在山腰移来移去。我们一个塑料袋被风吹起来,扶摇直上,高到几乎不可见,然后向东边的山下落下去。渐渐的日影西斜,我们临时决定在山上住一晚上。
  顺着山脊往下走。那儿有一片风化得很厉害的石壁,表面裂成薄薄一片一片,就象瓦片一样。我们从那儿走过,然后走到早上上山的那条路上。往下走了一百米左右,有一片刚长成的杉树林,旁边有一个小屋,里面住的是看林人。那人似乎有五十岁了,但是也许只有三十五岁。很客气的延我们坐下,后来又给我们米,让我们煮粥吃。我们带的东西差不多吃完了,剩下的一些饼干,实在难以下咽。没有菜,看林人的菜地里那些夏天的菜都还是菜秧子,南瓜也只有桃子那么大。我们扯了些南瓜叶子,在油里炒了炒,放了些水,做成汤,然后象喝玉液琼浆那样喝下去,恢复了一些元气。
  看林人让我们晚上就住屋里,他晚上不回来了,然后,他就背起铳出去了。果然,他一个晚上也没有回来。
  我们在煤油灯的昏暗光线下说了一会儿话,倦意袭上心来,各各找地方睡觉。本来让两个女同学睡床上,可是马上发现不行,因为那床上是个跳蚤窝。只好把桌子凳子当床用,甚至连竹匾也放在地上当成竹席子。到得半夜,寒意砭人肌骨,我冻醒过来,看到灶下有微弱的光。原来是小吴和小丁在烤火,一边低声的说着话。我从窗户里看出去,只见满天星斗都象钻石一样发着光。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我们收拾东西下山去。小吴把那一盒干电池都送给了看林人,另外还给了他五元钱,算是买米的钱。
  小丁虽然是个女孩子,个子也小,可是却比另两个男同学更有劲。她一直跟在我后面走。在我的前面是浪漫主义者小吴,他的西瓜和收录机让我吃尽了苦头。另二男一女走在后面,形容憔悴,表情痛苦,不住声的叫我们等等。
  我的心里一直在想着一个人,那人有一双大眼睛,微黑的圆圆脸,长发飘拂。她本来应该和我们一起去登山的,可是直到我们上车,我们也没有等到她。这样的事发生在没有手机的年代也是正常的吧。
   那之后的十六年好象非常漫长,发生了很多我们当初没有料到的事,出现了很多当初没有的东西,比如手机,比如数码相机,比如网络。在三四天前,我在网上搜“绿葱湖”,搜出了很多东西,包括一些文章,一些图片。我也想起了关于绿葱湖的一些旧事,不讲究详略,都按照记性里的样子写了出来,算是对那些事的一个纪念。
  
  文章来自
  满山博客:http://blog.sina.com.cn/fanxin54321


转自: http://www.ic37.c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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