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论对象: 未来 | 2006/3/27 10:46:16
评论言论:
《幸福的童年》
卢梭 著 马振骋 译
[《忏悔录》第一章(1712——1728)节选]
当我眼前都是温和的典范,周围都是世上最好的人的时候,我怎么会变坏呢?父亲、姑妈、奶妈、亲戚、朋友、邻居,所有围绕我的人,并不事事顺从我,但是个个都爱我,而我也同样爱他们。我的愿望很少受到煽惑,也很少遇到违拗,以致我从来没想到要有什么愿望。我可以发誓,在师傅门下听使唤以前,我从不知道什么叫胡闹。除了在父亲身边念书写字,除了奶妈领着散步,其余时间总是和姑妈一起,看她刺绣,听她唱歌,在她身边或坐或站,我都很满足。她开朗、温和、外貌可爱,给我留下那么深刻的印象,至今她的音容笑貌还在我的眼前,她安慰我说的俏悄话还在我的耳边,我还说得出她的穿着打扮,忘不了她按当时的风尚卷在两鬓的乌发小鬟。
我深信我对音乐产生兴趣,也可说热情,全是受了她的熏陶;只是热情在很久以后才在我的心中奔放。她熟悉的小调歌曲数量惊人,唱得又婉转动听。这位好姑娘的爽朗性格会把她以及她周围人的惆怅与悲哀一扫而光。她的歌对我具有极大的魅力,不但有好几首永远铭记在我的心中,而且今天我虽已丧失记忆,童年起已经忘却的某些歌曲,随着年岁增长却再度浮现脑海,真是妙不可言。像我这么一个历尽沧桑、饱受苦难的老朽,有几次用嘶哑颤抖的嗓子哼起这些小调,竟会骤然像孩子似的鸣鸣哭了起来,谁会相信呢?尤其有一首曲子一点没忘,只是后半首歌词就是苦思苦想也记不起来了,虽然韵脚隐约还可以回忆。下面是这首歌的开头与我能记得的一部分:
狄西,我不敢
到榆树下
听你的笛声
在我们的小村
已经议论纷纷
………………
…………牧羊人
…………情深
…………难安身
玫瑰花下总有刺针
我的心只觉得这首歌缠绵徘恻,我找寻其中原因;这是我无法解释的一种任性。但是我绝对不可能把它唱完而不被眼泪打断。我曾不下一百次试图写信到巴黎,让人去找其余部分的歌词,说不定有人还记得它。但是我几乎可以肯定,要是得到证明说除了已故的苏宗姑妈外还有别人唱过这首歌,那我一心要把它记起来的乐趣也会部分消失的。
那就是我进人人生时的最初感情:就是这样,在我的胸中开始养成或表现这颗高傲而又温柔的心,这种女性化而又坚强不屈的性格;它总是徘徊于软弱与勇气、苟安与美德之间,自始至终使我处于自身矛盾中,致使节制与享乐、声色与贤德都同样落空。
(节选自《忏悔录》,上海译文出版社,199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