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五岳散人
江湖传言,有几个青年行为艺术家在京郊大地上练习神功的时候,把几位对于现代艺术不那么了解的农民兄弟给惊吓到了。这事的后果如何估计还要下回分晓,但就目前而言,也很可以说上几句。
话说当年住的地方离军队大院比较近,经常可以去那里看露天电影。露天电影远不象某些怀旧民谣唱的那么温馨,其实经常是很嘈杂。我能去看露天电影的时候,我们这里观念已经开放了一些,银幕上经常能看见点儿接吻镜头啥的。露天电影借周围空阔之地势,可以想见那吻能被放大到多么惊心动魄的程度。每到这个时候,我们这帮半大小子就起哄,而其他比较正直的家长就捂孩子眼睛。后来有个相声段子还说过这事,抖包袱的一句是这样:“闭眼吧,又啃上了。”用山东腔说出来,真是荡气回肠。
说这个故事不是为了说明我们的农民兄弟意识落后、没有审美能力,这不符合事实不说,还相当的不厚道。民间艺术的发展充分证明了农民兄弟们具有很强的艺术欣赏能力,只不过是欣赏的东西不同而已。说老实话,要是在西单大街上我碰上这几位也这么搞行为艺术,估计也会报警,毕竟不雅嘛。对于农民来说,他住的地方就等于我天天经过的繁华大街,那是他的生活环境,他有权利看你不顺眼。
艺术这东西到底是什么一直也没个定论,据说某流派的定义是这样的:只要是人造的东西就是艺术。关于这个我不想讨论,因为我不是艺术家,也不想被称为艺术家。顺便说一句,这年头被人称为知识分子或者艺术家未必是好事。我知道的一个段子说过,某人被尊称为知识分子,而该人大怒道:“你才是知识分子,你们全家都是知识分子!”
我想讨论的是艺术与大众生活的界线问题。总说艺术来源于生活但又高于生活,裸体这事肯定来源于生活,在公众场所裸体肯定属于高于生活——一般人都在澡堂子干这事。澡堂子那道门就是生活与艺术的界线。脱光了从这门里面晃悠出去,头发长点儿的话就是艺术了。
这完全没有问题,唯一有问题的是,澡堂子一般都是建在公众的地界,出了那道门就等于进入了公众的生活。公众生活是有法律或者习俗约定的,完全藐视这些东西的话,我们就等于生活在一个无规则的社会里。你完全可以从艺术的角度批判这些人不懂得欣赏,人家也完全有道理认为你破坏了公众秩序而进入的是耍流氓的领域。
在这两个角度之间,是我们对于某件事进行的常识判断。在这里的常识就是艺术家应该找个除了猎户没人到深山老林里干艺术的事,不要在人烟比较稠密的地方给自己找这个麻烦。而且这根本就牵扯不到艺术欣赏水平问题,而是直接就挑战了我们社会的承受底线。
当然,我绝对反对用禁欲的中世纪眼光看待目前这些艺术的表达形式。就我个人的历史知识而言,完全可以理解这种挑战的意义以及表达的自由应该如何保护,但你不能指望别人一下就能把眼光或者观念上升到你需要的高度。
从这个意义上说,我们甚至可以把这次事件上升到更高的高度来看。社会的进步就要有人不断的挑战现行的规则,让个人的表达自由得到更充分的发挥。但直接就把脑袋撞在南墙上,未必是件值得夸耀的事情。改革与革命的区别也正在这里。改革就是从军队大院露天电影的接吻镜头被接受开始,然后到各种穿得不多的广告让我们都觉得很正常,以后说不定我们这里也会有大大方方的裸体海滩。革命就是一下把我该死搬到了当年的露天电影上,结果不但我该死被没收,以后就连接吻都看不上了。不过,艺术家跟我们不是一种思维方式,我这些话不知道有用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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