秧歌的源流——秧歌最初是插秧、耘田时所唱之歌,以民间农歌、菱歌为基础,逐渐发展成汉族最普遍的民间舞蹈形式。 秧歌一词有广义的与狭义的之分。广义泛指“出会”“走会”“社火”“闹红火”中的各种民间舞蹈,如秧歌、高跷、竹马、旱船、十不闲,以及花灯、花鼓等,有时也把其中的某种形式称作秧歌。狭义则指秧歌(地秧歌)和高跷秧歌。
秧歌和高跷一样历史久远,南宋有“村田乐”记载,形式名称则出现在明代后。至清代,秧歌已由插秧歌、菱歌、演唱秧歌,逐渐成为规范的民间歌舞形式盛行各地,文献记载最多。后又向扮演戏曲人物的民间二小戏(一旦一丑)三小戏(生、旦、丑)发展。现在的秧歌,即有一定表演程式的此类民间舞蹈,或踩上跷表演的这种舞蹈形式。
宋代诗人苏东坡、陆游等关怀农村生活,曾为乡农写过不少诗歌,但不是现在所指的秧歌,而是“插秧歌”“农歌”,或说今日秧歌可能吸收了农歌的词句,但从他们的诗词中未见“秧歌”一词,说明当时尚末形成“秧歌”的形式。陆游一首名为《时而》的诗:“时雨及芒种,四野皆插秧,家家麦饭美,处处菱歌长”,其中的“菱歌”一词,很容易误认为“秧歌”两字。在江南一带,菱歌一词泛指民歌、农歌,陆游的诗中常有此词,如“一声菱歌起何许,洗尽万里功名心”(《泛舟过吉泽》),“潮生钓濑边,月落菱歌里”《新秋以窗里人将老、门前树欲秋为韵作小诗》)等。
秧歌的表演形式——关于秧歌的表演形式,人们常引用清初杨宾《柳边记略》一书中的有关描述:“上元夜,好事者辄扮秧歌。秧歌者以童子扮三四妇女,又三四人扮参军,各持尺许两圆木,嘎击相对舞。而扮一持伞镫(灯)卖膏药者为前导,傍以锣鼓合之,舞毕乃歌,歌毕更舞,达旦乃已。”该书描绘的是清初吉林边塞宁古塔(今黑龙江宁安)的情况,在边远地区能看到秧歌的表演,自然是当时的汉军或早期的移民组织儿童扮演的。当时持伞灯为前导,男女角色都由男子扮演,男持双木击打对舞等,虽是早期秧歌表演形式的特点,但今日秧歌的扮演人物、所持道具中仍有此遗存。
清代一些县志中也记载了当时南方的秧歌活动,例如湖南《沉陵县志》载有:“元宵前数日,城乡多剪纸为灯,或龙、或狮子及鸟兽,十岁以下童子扮采茶、秧歌诸故事。”又如李调元《南越笔记》载有:“农者每春时,妇女以数十计,往田插秧,一老挝大鼓,鼓声一通,群歌竞作,弥日不绝,是曰秧歌。”从以上所引资料中可知,当时的秧歌已有多种形式。由于文人对秧歌有不同的理解,有些地方并不一定都叫作秧歌,或泛称秧歌却另指别的形式。
从清初发展到几百年后的今天,同出一源的秧歌,早已派生出多种名目与表演形式。例如:陕北地区称人数多的大场为“大场秧歌”,称双人对舞为“踢场子”。而山西雁北地区的“踢鼓子”,则有大场、小场、过街场子之分。在南方,江苏叫作“花鼓”,湖南叫作“地花鼓”,江西、福建叫作“采茶”,而云南、贵州、四川又叫“花灯”,广西叫作“采茶舞”,壮族叫作“采茶”,也叫“采茶舞”等,都属于清代以来同源导流的各种秧歌形式。
秧歌一词,习惯上多指北方的此类形式,由于高跷也称作秧歌,一些盛行高跷的地区,为区别两者就把不踩跷表演的叫作“地秧歌”,辽阳、冀东、北京的“地秧歌”,表演形式比较规范。陕北地区的秧歌古风浓郁,流传于南方的“英歌”,也属于北方秧歌的类型。为深化秧歌源流与演变的探索,下面以“地秧歌”“山东秧歌”“东北秧歌”,江南、西南的“花灯”“花鼓”“采茶”等民间舞蹈为例,分别予以论述。
陕北秧歌——陕北地区对灯节中表演的各种民间艺术泛称“闹秧歌”“闹社火”,保持着诸多古老的习俗。如陕北的绥德、米脂、吴堡等地,每年春节各村都要组织秧歌队,演出前先到庙里拜神敬献歌舞,然后开始在村内逐日到各家表演,俗称“排门子”,以此祝贺新春送福到家,这是古代祭社活动的延续,十五日灯节这天,秧歌队还要“绕火塔”“转九曲”。“绕火塔”也叫“火塔塔”,先用大石和砖垒起通风的座基,上面再用大块煤炭搭垒成塔形,煤炭之间有空隙,填入柴禾、树枝以便燃点。由于当地煤炭质量好,又有柴木助燃,所以在十五日的夜晚点燃后,火焰照红夜空,秧歌队绕塔高歌欢舞,非常好看。此习是古代“祀太乙”“积薪而然”求火消灾驱邪的遗风。此风俗在清代县志中有记载,如《绥德县志》“并以煤块积垒如塔,至夜,然(燃)之,光明如昼。”《米脂县志》“铺户聚石炭垒作幢塔状(俗名“火塔塔”),朗如白昼。”可见此俗由来已久。
陕北秧歌的领头人叫伞头,一手持伞,一手持“虎撑”,两种道具都有吉祥的含义。伞,寓义庇护众生,风调雨顺;虎撑与唐代名医孙思邈有关。据说孙思邈曾为老虎治病,为便于观察和治疗,曾用一铁圈撑开老虎的嘴,这铁圈就叫“虎撑”。后来,虎撑演化为串乡治病民间医生手中发出声响的“串铃”,成为民医的标志。它在伞头的手中,则成为消灾却病的象征物,又是指挥秧歌队表演和变化队形图案的响器。伞头是秧歌队的领头人,通晓传统秧歌唱段,能即兴编唱新词,根据场地气氛或各家的情况出口成章。演唱时,他领唱,众队员重复他最后一句,形式简朴、热闹,词句生动、易懂,唱得观众皆大欢喜。
“踢场子”是陕北秧歌中的双人对舞,男角叫“挂鼓子”女角叫“包头”,过去均由男子扮演,“挂鼓子”的动作朴拙,有武术的爆发力。“包头”的动作质朴、活泼,具有农村妇女的特点。表演虽有套路,但即兴创造的成分极大,充满陕北农村生活的情趣。技艺精湛的演员深受群众的喜爱,如李增恒扮演的“包头”形象俊俏,表演洒脱、灵巧,有“溜溜旦”的艺名。
1940年代初期,以延安为中心的陕甘宁边区开展了新秧歌运动,广大文艺工作者深入农村学习秧歌、腰鼓,掌握了基本的动律特征和典型的舞姿动态后,升华为规范的、新农民形象的舞蹈动作,形成新型的秧歌和腰鼓,在抗日战争、解放战争中起着鼓舞斗志,庆祝胜利的作用。1950年代民间舞蹈方兴未艾,各地秧歌异彩纷呈,人们就在秧歌前冠以地名以示区别。
辽阳地秧歌——形式较为古朴,表演者一般为64人,根据跑场变换队形需要多可过百,最少32人。跑场叫“排阵”“摆阵”。分为“斗子阵”与“排子阵”,前者如“四面斗”“八面斗”“穿心斗”等。后者如“鱼龙阵”“八封兜底阵”“葫芦套盘肠阵”等。“斗子阵”无特殊要求,但“排子阵”则有摆阵、进阵、卸阵等套路,表演讲求气势和整体变化,有古代战阵的遗风,与山东鼓子秧歌有近似之处。地秧歌对民间小戏的形成,起着极为重要的作用。如盛行于辽阳城乡的“二人转”就曾从辽阳地秧歌中吸收了许多音乐、舞蹈之长。当地人评论“上来便浪(表演之意)三场舞,不脱秧歌旧家风。”
北京地秧歌——北京地秧歌形式完整,表演严谨规范,有一套出会仪礼程式,演员10~16人。表演有两种类型:一是原高跷表演基础上卸下木跷,就地表演,只是动作幅度更大,高雅动作多。另一种是只扮秧歌,表演程式分为:推山子、走场、演员分组亮相、跑大场,如“边儿篱笆”“山子篱笆”“万字篱笆”等。然后是小场,双人表演“捕蝶”“摸鱼”等。
翼东地秧歌——冀东秧歌或称作河北秧歌,其特点是技艺全面,塑造人物上有独到之处。演员分别扮成渔、樵、耕、读以及《铁弓缘》《断桥》《错中错》等人物。表演分“套子秧歌”(大场)“出子秧歌”(小场)。所扮人物又分为妞、丑、公子、老kuai(泼辣的中年妇女)等行当,除老kuai持棒槌(双棒)外,其他角色皆持折扇。表演中,演员把舞蹈动作、手势、道具、哑剧等表现手法融于一身,塑造出各种喜人的形象。其中“丑”的表演最突出,塑造了憨厚可亲,诙谐乐观的形象。按艺人的说法, 丑的特点是“肩要活,腿要弯,挺胸收腹胯要端。”从肩部的运用上看,很有草原文化的特点,而扇子的配合却又发挥了农耕文化之长,显得风趣、幽默,令观者忍俊不禁。再加上唢呐的密切配合,常吹出拟人声来烘托表演,更增强了艺术效果。典型的剧目有“摸杆”“顶灯”“赶脚”等。1950年代初期,演遍全国优秀舞蹈节目《跑驴》,就是在民间传统剧目《傻柱子接媳妇》《赶脚》的表演基础上,经加工改编升华新农民的艺术形象,并在1953年第4届世界青年联欢节比赛中获二等奖。
三种地秧歌概括了北方秧歌的特点,流传于古代游牧民族和农耕民族交流最多的地区,舞蹈形式兼收两者之长。
英歌——也叫“莺歌”,流传于广东潮汕地区普宁、朝阳等地农村,现代化城市的香港也有此形式的流传。其名称虽不同,但表演形式与地秧歌近似。表演分为前棚、中棚、后棚。前棚,是舞蹈表演队,一般由24或36名演员组成。舞者扮成武士,画脸谱,身上系着写有《水游传》人物名字的小竹牌,领舞者必挂拉髯口,黑髯为李逵,红髯为杨志或秦明。另有一名扮时迁者,手持市制长蛇道具弄蛇起舞,在表演队伍中穿插往来。其他人物尚有武松、鲁智深、史进以及女将孙二娘、顾大嫂等人物。
演员持两棍木棒或小鼓,边击边舞,围绕进退,变换队形,动作英武勇猛,犹如冲锋陷阵。据说,以此表现“攻打大名府”的故事。中棚,后棚为小节目和小戏片段,内容不多。最后必演“拍布马”,一人穿清代官服系马形道具(如“竹马”)手执双锏,另一人庶民打扮,持棍棒,两人互相追打、阻拦,奋死拼杀,最后,官员战败,落荒而逃。表演的内容与所使用的道具,都与秧歌相似。它能在香港流传,说明潮汕移居香港的居民,以此寄托乡思,增强本族系的团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