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
老鱼
5点30分，醒。有梦清晰。就回想昨晚的梦。好象梦很荒诞，又好象很遥远。梦中的地方是什么地方我不知道，好象又曾经知道或者曾经去过的地方。在梦里，自己也不是现在的这个年龄，现在的这个年龄老气横秋，手脚都不怎么灵便了。梦里好象自己是在青绿的色彩里，是山啊，还是树木啊，路纵横着，脚印重重迭迭。我在这样的夏季的早晨想着这样的梦，我觉得有些奇怪。我怎么还做梦啊。
5点50分。下床。下床后就离开梦很远了。下床后的事情都是现实的事情。洗脸。刷牙。用吉列光胡子。吉列把脸刮破了，血流出来。都很现实的。照着镜子，把乱发梳理一下，把乱发梳理的公文一样有条理。也是很现实的。还有，吃面条，吃二甲双瓜，优降糖，复合维生素B，六味地黄丸。同样是很现实的。我几乎每天都这样很现实地在同样的时间做着同样的事情。
然后，6点20分，下楼。早晨很好。小区里树木绿玉一样精神，草毯子一样柔软。走在路上看树木看草眼睛里就有光泽。从小区的路上走出大门，是新的水泥，新的水泥路两旁正在盖房子。脚手架已经扎很高了，在晨光里巍峨着。散步。在这样的晨光里散步，惬意。一切，都显示早晨的气氛，车的流线，早晨舞蹈的流线，阳光的流线，在晨风里组成乐曲。夏季的绿色浓得化不开，夏季的花朵艳得烧眼。脚步就轻捷了许多。
吃早点：包子，1元；稀饭，5角。
8点，到办公室。
见D，D说W死了。有些惊奇。W昨天还在悠闲地散步。W高大，曾经辉煌过，在权力的颠峰上闪亮了若干年，然后，突然跌落。W从在官府里迈八字步跌落到一所乡村学校里打杂，然后回到这个城市在学校里搞后勤，任后勤副处长。做过一些事情。刚退休，就不休息了，就走了。D说，写个悼词吧。就写悼词。关于W的一些情景在脑袋里浮现：上师范，造反，成新贵，登上生命颠峰，跌落，大大冽冽，将军一样的身高和气度，W曾经说过许多关于我的流言，我怎么写呢。我想，还是写写他的经历，写写他的好的一面。毕竟人死了，人就是这样，不管生前怎样，死了，一了百了。你贵为皇帝，你贱为贱民，在时间面前一样地脆弱，阎王爷掌着你的生死簿呢，他笔一钩，大家一样去报道。老W，走好了。祝福安息。
11点半，回家。在新修的路上走，突然想到，这条路原来是个坟场，那些坟墓层层叠叠，坟墓上常常有乌鸦有衰草有幽咽的哭泣。现在却是那么明亮。我不知我在行进中是否会撞到那些曾经的魂灵，那些曾经的魂灵是否还在这样的地方飘飞。现在，老W已经不在这里散步，老W变成了飘飞的魂魄。这里，还有许多我曾经认识的和不认识的魂灵，他们在鲜亮的绿草地上，在鲜亮的楼房的空隙间，在新栽下的银杏，玉兰，雪杉的枝叶间游动，他们或许就撞在我的迎面。可是，这里依然是这座城市最耀眼的地方。一切都耀眼，阳光，建筑的色彩，植物的色彩，人的表情，都耀眼。
吃午饭。米饭，半碗；调黄瓜，两根；肉烧豆角，一碟；豆浆，一碗。
时间是流水。午睡。在睡觉之前，我总会翻几页书。那些书能够有效地催眠。我午睡时间很短，1个小时，或者半个小时。就醒了。醒了，觉得有精神。太阳从头顶转过去。窗口的光线改变了运行的方向。下午了，就象我的一生，刚才好象还是青春，突然就老了。在时间里，我们得按照时间给我们安排的季节来改变我们的模样。
醒来，照镜子，发现白发感到牙齿在动摇，感到脸上沟壑开始延伸。
我还要去上班。这是我的宿命。我们在时间里要做许多事情。那些事情我们常常觉得琐碎，无聊，可是，这样的琐碎无聊的事情却是我们命运中的重要的事情。永远是。在生活中，我们不能不面对这样的事情。有些人，在重要的场合出现，那些场合是历史性的场合，有威严的庄严的色彩和音乐，或者有千千万万的人呼喊，有人送鲜花掌声什么的。但是，那样的场面在生命中只是瞬间，我们大量的时间都被琐碎的事情填充着。我到办公室，打开电脑，看那些从遥远的地方发来的信件，那些遥远的人们把思想变成文字，在文字里表述着一种对问题的周密的思考。我从文字里进入一个个人的思想。我好象幽灵一样，在思想的街巷里出出进进，这是我的工作。我在这样里的工作中感觉到了一种虚无。在虚无里，我觉得血液流动的沉静。
门外有脚步声。门外有吵杂的声浪。我在沉静的空间里能够听到无边的声浪。这样的声音里显示着一种焦灼，为了高尚的低俗的野心人们弄出了那么多的喧闹。我不仅要听到这些，而且，我有时又不得不面对这些给我带来的纷扰。不过，我可以在别人不以为然的地方找到我需要的暂时的清净。
下班。回家。
吃过晚饭，有一段散步的时间。我顺着我的固定的秩序走。这是我的习惯，我总是这样。从大门往东，然后往北，然后往西，走过人民路，到那条南北路转向南。我在这样的地方走路，心情轻松。什么都不去想，昨天，今天，明天以及许多形而上形而下的问题。我想那些干什么呢？目前可以滋养我的精神的只是那些绿色的树木，玉兰，垂柳，木槿，雪松，女贞。。。。在这样的时候，晚风也是也是多情的，在身边缓缓地吹。夏季的这样风总是多情。我在走动的时候，心情单纯。
晚上8点，回到家。打开406的门。
能听到水龙头滴水的声音。厨房里的水龙头总是闸不死，使水滴答滴答好象古代的水漏。已经一年了。我听到这样的声音，突然就感觉到了什么。许多往事在这样滴答声音里渐渐远了，在时间里，一切都成为过去。我们没有办法不让它便为过去。留恋是诗意的，又是无聊的。我在今天，还有些什么事情呢？
买了金庸的小说改编的武侠片子。这是成人的童话，关于英雄的成人童话。看看吧。屏幕上开始出现令狐冲，出现圣姑，那样的奇怪的爱情故事和奇怪的江湖恩怨故事。在这样的时刻，这样的故事填充的我的孤独。我这些天总是在同样的时间让金庸来打发我的寂寞。
总要看几集。在12点左右，关闭电视。打开台灯，就着灯光翻看几页古书。然后，昏沉地睡去。然后，沉睡中又有一些奇怪的梦。
那是我的另一种生活。
2007．7．23于宿州
转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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