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小酌里昂
我们公司每年八月底都派出十多个人的团队去里昂参加一个国际服装展。
我们取道香港飞巴黎。飞机晚上十一点多起飞,经过十二个小时的飞行,第二天当地时间早晨六
点多降落在戴高乐机场。不出机场,就由直接开往里昂的TGV(Train à grande Vitesse)(高速火车)。
虽然,在狭小的经济舱里蜷缩了几乎无法入睡的十几个小时;虽
然,时差以越来越强烈的频率袭击我,让我的脑袋象鸡蛋黄一样混沌,但我的眼睛从不愿意放过从巴黎至里昂沿途的风光。
法国乡下的田地平展开阔,整齐干净得仿佛无垠的草地。法国是个非常女性化的国度,
连她的土地都细腻温和,没有巨大的褶皱和破裂带,田里的土都碾成粉状。黄黄的阳光下,一群群羊和牛散落田间,慵懒地啃着草,晒着太阳。每个村子都有一座带尖尖屋顶的教堂。乡下的房子都是单独的小屋,桔色的、粉色的或者是白色的,有错落的屋顶。阳台上总有大盆怒放的鲜花,火红或者桔黄,将安静的小屋点缀得非常快乐。
每一次看到这仿佛画中的景色,我都会迷迷糊糊地想:“来这里当农民也不错啊。”
这个展会只有短短三天时间,我们的工作任务总是安排得满满的,要见老供应商,要寻找新的供应商,要与法国合作方谈判。我往往从上午八点翻译到晚上十一二点,经常说法语都说得傻掉了。
那一天工作结束后, 忙里偷闲,老板请我们在里昂一个以露天咖啡座云集而著名的地方小酌。
夜的里昂充满了柔情,桔色的射灯将建筑的外墙烘托得有梦幻的迷离。透过一家家服饰精品店的巨型橱窗,可以看到水晶琉璃般的内景。 一同来的几个设计师还没有逛够,这些丫头继续去精品店“血拼”去了。我很困惑她们来法国怎么把注意力还放在购物上?我宁愿在这个咖啡座里蜷一天,懒洋洋的,什么也不想。不然来法国做甚?
我们的咖啡座有一架一架紫红色方形的布棚,整齐地排过去,占据了整个街面。每一个咖啡桌都很小,圆形的,上面铺着桔色的桌布,与紫红色的顶棚相互呼映。穿大大白色围裙的侍者殷勤而麻利。老板点了一小支据说是这里最好销的红葡萄酒,我们小口小口地品,入口有些淡淡的涩,但久之会有美妙的香在口中蔓延开。侍者还为我们端上一小碟油浸橄榄,口感软软的有股微涩的清香,但吃多了唇上会留下紫乌的颜色,仿佛上了浓厚的油彩。
比之巴黎,我觉得里昂更有法国风情。因为巴黎已经被游客化了,街道上到处都是黑人、阿拉伯人和越来越多坚持穿着西装的中国男人和穿着高跟鞋旅行的中国女人。我们的日子真的是好了,如今在法国可以碰到越来越多的中国游客。但很奇怪的是,两队中国人碰到后并没有他乡遇故知的激动,反而互相都不太高兴:因为彼此都认为自己是为数不多到法国的中国人,没想到,满大街都是讲普通话或者白话的中国人!汹涌的旅游人潮带来了一股燥动的空气,将巴黎稀释得不再有非常强烈的法国味。
而里昂是纯粹的,安静的。城市不大,没有什么名气的罗纳河和索恩河悄然流过城市,在水的灵气中给里昂带来了慵懒和从容。街道上的人很少,但走动的大多是本地人。普通的民居建筑都精致细腻,有精美的石头浮雕,年代久远。家家的铁艺阳台上摆着绽放的鲜花,把僵硬的外墙衬托得生动活泼。
我们说笑着,说着这次参展的种种,说着里昂这个城市。忽然我们听到一种奇怪的声音:轰隆隆仿佛万马奔腾,随着响声越来越大,我们看到一幅壮观的场景:大概有几千个脚登滑轮的男人和女人黑压压地占据了整个街面,呼啸而来。他们排着整齐的队伍,微弓着腰浩浩荡荡地向前冲。他们中有手牵手的情侣,有一家几口,有头发花白的老人,还有服装怪异的同性恋者。街道上所有的车都暂停了为他们让路,他们是如此奔放地带着所有的热力和张力呼啸而过。我们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那一刻我真想站在街边和他们以手相击,感染一点他们飞扬的快乐。我不知道这样的滑轮环城游是不是也是里昂的一个保留节目?
他们滑走后,街道又恢复了安静。晚风很好,淡淡地吹着。身边三五成群的法国人或喝啤酒或喝咖啡,谈笑着,低语着。这个城市在悠闲中透出缕缕生活的快乐,这里的人很舒展地活在一个灵韵的城市里。
如此的让人羡慕!
写于2003年10月8日
修改于2004年2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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