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一缕香魂紧紧把我拥抱
朱子青
当我看到凋谢的你紧紧地抱住自己,虚弱地垂在叶子下的时候,一种辜负的愧疚感让我的心突然隐隐地痛了起来,我不知道今年开花的还是不是去年的你?
昨夜我关紧窗拉上窗帘,想给我们营造一个私密的世界,我清楚夜再深外面仍然有不息的嘈杂,它让我一直躁动不安,我要让自己的心静下来,在一个远离浮躁和荒漠的空间里静静地等你开放,再续我们前世今生的缘,为你曾经的爱恋,为你的超凡脱俗的纯洁,为你短暂生命换取的绚丽绽放。
我想你是希望有一汪月光泻进来,那样你会像月光仙子般衣袂飘飘,但我还是拉上了窗帘,我觉得那些月光经流外面的尘世泻进来也是躁动的,甚至会平添几分冷清,我希望房子里还有我的内心更温暖与甜蜜一些,于是我打开卧室里红色的台灯,沏了一杯淡淡的清茶,我希望在一个浪漫的氛围中等待你的绽放。我打开音响,房子里顿时弥漫起了深情的乐曲,我喜欢这些古典的音乐,喜欢这悠幽艾怨的情绪一遍遍地缠绕着我,一直将我带离尘世,带到红颜古装的历史往昔,带到琴瑟和谐、春花春柳掩映的画楼,从二十四桥到杨柳岸晓风残月,从紫陌斜阳到纱窗风雨,从纯朴的诗经到婉约宋词,从西厢卿卿我我的到红楼的梦幻迷离,历经那些凄艾美丽的爱情,在滚滚红尘中一遍遍地继续我们的前世今生的姻缘……
但我却在没有等到你开放的时候就进入了梦中,难到我被你的一缕香魂带到前世,在另一个世界去续我们姻缘。当我睁开眼,看到晨曦从窗隙中滑进来时,我看到了因开放而变得无比虚弱的你,看到了你退却的激情,以及看到了告别生命的依依不舍,看到了无尽的失望与凄凉,还有渐行渐远的背影以及飘散的气息,我难以想象你在开放的时候是怎样的伤感与悲痛!你的开放一生只有一次,一次只有短短的几个小时,而我这一次错过,却不知得等待几生几世才能与你相遇。
还是在去年的时候,那仿佛是前世的某一个去年,你把最美丽的绽放呈现给我。
你小心地系在一片叶子上,仿佛你的生命的出现完全是一个意外,那么薄薄的叶子,而且有了秋天点点的枯痕,你却轻轻地咬住它的边缘,然后将未开放的花蕾垂在半空中,让人平生几分担心的同时,又佩服你那借我一生的勇敢与决绝。那些破落零乱的枝叶,像一个贫困的家,你却要选在这儿度过短短的一生。我一遍遍地轻声叹息,昙花,多么令人怜惜的情人,在这个夜晚,你积贮一生的力量要为我绽放!
看着你绛紫色的外衣慢慢解开,我的心开始悸动了起来,仿佛是神奇的变幻。我知道你是在慢慢地开放,但我的眼睛为什么总无法捕捉你开放的样子,你的开放似乎那么优雅而沉静。难道是因为我太激动,还是本能的缺陷!当我注视你的时候,你似乎一动不动,而在我眨眼间你却已打开了外叶。我注意到有三条外叶紧紧地抱住你,像是谁的手臂一样,要抱紧你阻止你的开放。当我突然闻到一种醉人的清香时,那一刻我感到你的内心里蕴藏着巨大的力量,那是一种奇异的香,瞬间在花尖冲出一个小缝儿涌了出来,这种强大的力量使外叶紧抱的另一侧的花朵像撕开了一个口子一般率先开放了。这让上面欲加紧锢的手臂有些无可奈何,一瞬间,那种奇异的香气便源源不断地从花蕊深处涌了出来,清香扑鼻,仿佛在向我吐露前世的思念与爱恋,这般忧郁与艾怨,有一点儿娇怯,一点儿激动。我轻轻地将鼻尖儿凑过去,我沉迷在这种香气中,看到丝丝缕缕的花蕊小心地伸展吐露,那么稚嫩柔弱,高贵而美丽,我知道那些香气正是从这儿氤氲飘散而出的。接着我看到下面一侧那些洁白无束的花瓣仿佛牵了手一样,登时旋成一个空洞把这些花蕊轻轻地围了起来,那么小心谨慎,仿佛围裹的不仅仅是花蕊,而是幽幽的花香,一个纯洁朴素而又高贵的灵魂。
显然,当你的一口清香终于吐出来之后,开放就成了一个自然而轻松的事,并不需要太多的努力。我看着你似乎微笑着展开了花瓣,先前打开的那些曾经抱裹的手臂,都尽力地向后仰张着,似乎为了腾出更大的空间让给这些白色的花瓣一层层地舒展开来,让每瓣花都像蝴蝶一样翩翩翻飞。这时候,另一侧那三条死死抱着你的外叶,开始慢慢地弯曲,似乎不再那么固执,有了放弃的样子,但三条叶尖还粘在一起,似乎因为刚开始时太执著,用了大力气,突然分不开了。但开放是不可阻挡的,只是它们这种姿态把整个花朵压扁了,让你的开放变得艰难了起来。
那一刻,我突然有了一种冲动,我想让你开得更加完美一些,开得更轻松一些,更幸福一些,我便小心地伸出了手,将花尖上那三条粘在一起的外叶轻轻的剥开,突然间,整个花蕾似乎打了一个激灵,哗——地一闪便弹放了开来,绽开的花冠圆润如玉,薄如蝶翅,仿佛含羞带笑,长吁了一口气,仿佛所有的倾述得到了理解,所有的情感得到了寄托,所有的爱得到了呼应……那一刻,我只有一个念头,我想我要静静地守候在你的身边,没有海誓山盟,只愿陪伴你一生一次地绽放……
当我完成这一切的时候,我突然变得伤感了起来,懊悔了起来,一旦开放,便意味着死亡!我不想让你这样很快的开放,我的帮助会缩短了你的生命,我不忍心看着你过早地离开我。这时,你的花蕊一览无余地呈现在了我的面前,我看到了你最隐密的内心世界,细如流丝小如米粒的美丽花蕊,那一刻我感到自己的灵魂就住进了你的心里,你一定会将我紧紧地拥抱。
我去问谁?谁又能告诉我,昨晚在你开放的时候我却安然入睡,这可是佛祖的安排?难道我就是那个佛祖座下的韦驮尊者,我不愿做那个认不出你的韦驮,更不愿忘记我们前尘的情缘,我还是期望永远地住在你的心里,让你用生命最后的力量,用一缕香魂紧紧把我拥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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