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在某电台主持节目的文案。
改变2003
文/比鬼塚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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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年最后一天,我发现这一年我买了几千册书、几千张唱片、几千张DVD。我还买了5个美国进口收音机送给朋友,搬到了离水较近的地方,开窗子就能看到湖水,尽管是人工的,也算是亲近自然吧,因此2003年的夏天,我过的算是比较舒适的,空间大了一些,吹进屋子的风凉爽了一些。
2003年我还停止了以前无所事事的夜晚街头漫游,工作忙了,人岁数大了,就没那么多伤春悲秋的了。这一年,我同时做几个电台节目,还在唱片公司。最得意的是做成了一张想做的唱片的企划,唱片本身制作的好,企划也就有机会锦上添花。由此我认识了沈阳的摄影师老杜,老杜四十多岁,前几年在伦敦飘,回国就扎在了北京。后来,老杜去了上海,他一直不喜欢上海,不知道2004他是否可以回来。我喜欢他拍的沈阳老厂房系列,他的片子都是黑白的,2003年
的平遥国际摄影节他也去了,好歹老杜据说也算是国际知名的。
春天过后,在建外大街的北京电台大楼,我度过了非典最猖獗的日子,我们把所有节目录出来,然后就带着口罩回家了。记得逃离前夜,我们一行数人在对面友谊商店的超市购物,因为不知道要在家呆多久,台里还发了很多口罩、消毒液。大包小包往家抗,可算是2003最运动的风景了。直到年底,我发现我还存着一箱子的口罩。2003我流窜于建外、朝外、西四、工体、卫津路、体院北,建外与朝外
是我供职的两个单位的地点,西四的胡同深处隐藏着一个打口原盘的宝藏,我也不知道这一年我给那个江西小老板送去了多少钱,我只记得哪怕是在非典蔓延的日子,我依然带着口罩去洗劫了一次。2003年全年,我几乎没怎么去三联,因此,必然路过的北海夕阳一次也没在我眼里出现。倒是秋天水上公园的一次夕阳中,我和一个外地朋友静坐湖边,体验了被我忽略的身边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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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是2003年,我没认识什么新人。有时擦肩而过的惊鸿一瞥倒是
留下了些许印象,一次在丰联的星巴克瞥上了一奇遇,后来那人消失了,我到现在还惦记着,有些依依不舍。我发现,这一年,我更喜欢和不认识的人打交道,可往往事与愿违。
2003我的惊奇发现不止于人,还有我爱的食物,一个大男人这么爱蛋糕实属罕见吧,可我自己都难以想像在工体附近那家台湾人开的蛋糕店给了我怎样的愉快,离我家很近,幽雅,蛋糕十分地道。连我的台湾同事也会在回台北的时候特地路过那里带上一个,还埋怨那家店的老板,都是台湾人,为何不在台北开一家,还得他还要空运回台湾。
2003年,我比较讨厌台湾人,他们身上的劣根果然如柏杨先生撰述的“丑陋的中国人”一般,作为中国人,他们发挥的更极至,台湾经济不景气,他们来大陆淘金,也充满了陌生的恐惧,圣经上说,人的许多行为源于恐惧,于是,在恐惧感的驱使下,他们把人群分成派系,硝烟弥漫整个街区。只有我在滚石唱片的老板小梁依然清淡如故,我们的节奏也较为吻合,他现在已经离开服务了N多年的滚石唱片,去了台北的一家电台当老板去了,他去后不久,那家电台就窜升为台北收听率最高的频率。这一年,滚石唱片,那个黄色的标签,我们这代人的图腾,也衰落破败的不成样子了,以至于台湾一位文字工作者痛斥滚石的堕落。张培仁还出来辩护,语言充满了诡辩。当年,他们几兄弟的梦想就这样一步步变成现实,然后再灰飞烟灭。我们都一样,都是随着成长,一点点背离自己的誓言的。因此,在唱片店的货架上,看到正版的滚石的各类精选在继续葬送着它的家底,我也只能哑然失笑。转身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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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我钟爱的广播在这一年发扬光大,被命名为广播年。中央台推出系列台,我在那里做节目的中央台已经一去不返了。春天的时候,那里已经充满了嗲声嗲气的台湾腔,以至于你打电话到他们的办公室一位播错了区号,播到了台北。Music Radio疯狂扫荡全国,素食时代的广播也许就该这样,可我只在洗澡的时候听Music Radio,在水龙头的噪音中,他们播什么音乐也不再重要了,只有一次,我不得不跳出来,光着身子换台,因为,它正在用强大的功率向我灌输周颜红,我实在不想让自己晚餐反胃,她的造作可以让我觉得自己越洗越脏。如果有的选择,我宁愿选择88.7,英国Virgin Radio和国际台的合作,可在天津的日子,听不到88.7,我就直接上网听网上直播的BBC Radio 1或者Virgin伦敦台。同样话不多可他们播的东西才叫音乐。
又能怎样,我能做的也就是选择,淘汰,守住或者抛弃。当然,也可能是被抛弃。
我周围的朋友一个个挺着啤酒肚带着孩子抱着热包子穿行于许多个2003的黄昏街头,我只记得他们稀疏的头顶当年也曾闪耀过理想主义的光泽。2003,我去了几个新地方,长春,这么安祥,大连,机场,送行的人还在挥手。而在2003的最后一天我忽然想起,这一年的第一天我是在上海度过的,我们在街头互道新年快乐,那天上海奇冷无比,我带的歌手在拍MV,他穿的极少,在摩托车体验黄浦江边寒风的凛冽,那时,游行的队伍从我们身边涌过,上海人在庆祝他们的申博成功。2003,我想去英国、马尔代夫或者古巴,可我还是停留在这狭窄的空间中陡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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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三分之一的时间,我不吃午饭,三分之一的时间用晚餐的盛宴取代午饭,三里屯那家客家菜在昏黄的灯光中高朋满座,还有三分之一的时间,我在快餐和涮羊肉之间徘徊。2003的每天,我都不能吃米饭,否则,我的胃就会让我痛不欲生、翻江倒海。于是我在几个论坛上都把自己命名为不吃米饭。
2003我爱上了BT,整个2003,最让我怀念的就是伟大的BT,我爱BT,在庸常的2003。我废弃了icq,关闭了qq,拒绝msn,我只爱伟大的甜蜜的B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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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为2003对我很重要,在2003来临前,我曾为这一年的年尾的某个纪念日兴奋,可那个日子已经过去了,我发现,那片需要纪念的绿洲已经风化,先是在远处,近而在周围,最后在内心,一点点风化。可是,这夜,我还发现,其实,绿洲已风化为雕像。亲爱的,你知道,你是我永远的雕像。
我的悲伤的2003,我最亲近的人走了,在2003。汽车在飞快驰骋,我内心狂跳,我不能相信,她就这样不存在了。看到她还躺在床上,我一下子看到了希望,可我知道,她那僵硬的身体再也无法舒展。她的相片挂在那里,那一年,她曾是亭亭玉立的少女,我怎么也无法把相片里的人和床上的笔挺的她等同起来。最难熬的一夜,我一直坐在床前,我和一位长者聊起了那块土地的老故事。长者是海上的漂游者,一辈子在海上,回到陆地就开始无言的生活,长者多年前是暴躁的,现在却那么安静柔和。炉前的香火明明灭灭,我不知道该怎样释怀,我试图穿越一个人的一生,我知道,那其实只是徒劳。第二天,去火葬场的车上,我泪流满面,她躺在后面,我终于失去了控制情绪的能力,我痛哭她苦难的一生,痛哭我自己内心的哀伤。我们给她找了一个安静的所在,我把那枚钥匙放在书包最重要的位置。回来的路上,我看到春天的原野已经一片葱绿,我还看到了她少女时代的漂亮的容颜在风中飞舞。
妈妈,你是我最后的温暖所在,无论你在那里,永远都是这样,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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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我而言,2003的一些事显得过于遥远,萨达姆被抓了,真不如孙志刚的画像更让我震惊,我爱的报纸在这一年凋谢了,我还坚持买它,是一种为了忘却的纪念吧。
没有什么更大的收获,也没什么更大的惊喜。这一年马马虎虎的没了。一些人离去,一些人到来,和其他的年份没什么区别,远古以来,莫不如此。
这一年,我看了《24》,第一次跟着电视实时体验刺激。我还认识了至今未曾某面的海上漂流者,在年末,它她和她的英国爱人已经拿着摄影机去澳洲淘金去了,他们淘金是为了探寻过往的路径,她在电话里告诉我,万一淘到了金子,就买船买帆,两个人去好望角。这一年,我每天坚持听一张唱片,记下一些笔记,有些发在某个论坛上,大部分存在电脑里,于是我听到了振奋我的Eels、Eva Cassidy,整个2003因为朋友的回乡我从来没去过卡拉ok,以前我们在北京一起工作的时候,都是他和他的妻子拉着我去卡拉,他们走了,我也就不再卡拉了。2003的春节我有些淡忘了,只记得我在电台度过了几天,为了一台我执意要做的直播节目,那天,很多人聚在一起,仿佛一场青春的盛宴我们连续直播了14小时,他们用播霸这个词对我进行善意的肆无忌惮的嘲讽,而我明白,其实,我们都不知道,这样的直播我们还能做几次,灿烂的瞬间总是那么短促,我们也无法预知未来的某刻。
这一年,我见到了一些善良的人,他们在许多地方默默无闻的过活,让我经常会想起他们,怀念他们,我也见到了一些另人生厌的人,昭然若示的企图让我也告诫自己平和面对,生命苦短,我们本无暇浪费生命,当是不同风景的一种对比吧。
2003年我读了《我们仨》这一年唯一一本让我读到眼眶湿润的书。在杨绛先生的心中,他们一家三口一直在一起生活着,从来没分开过。我看了不多的电影,大部分只是见缝插针的速读,来不及细品,没有任何一部留下念想。阅读生活在我的2003显得闲散,无序,随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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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最终我还是把有些事情在内心做了小结,这一年的冬天雪下的很早,秋天就已经出奇的冷。瑟缩在寒风中,我完成了自己的岁末独白。你听着,这些年的挣扎是我内心的挣扎,说到底,我们本来散落在不相干的角落,机缘让我们遇见,然后,内心会起伏升降,我曾经认为别人才是我的命运滑梯,直到这个冬天我才恍然,个体的分离终于让我们近在咫尺,也可以远在天边,那就让我在最近的距离,最远遥望你吧,有生之年,有些人只能这样遥望,他们因为遥望而填平距离的鸿沟,在彼岸水乳交融。
女人问男人,你爱我吗
男人答,爱
女人又问,爱到什么程度
男人答,就像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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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我的2003,我们的2003没了。
生命短了一寸,我们将继续这样一路狂奔,送走我们的旅伴,最后,让我们的旅伴送走我们自己。我从不相信有来生,可面对汹涌的时间奔流,来生也算是一种寄托,一种解释。
2003过去了,我怀念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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