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于1940年的南非作家库切,是2003年诺贝尔文学奖的得主,《耻》则完成于1999年,作家59岁高龄之际。《耻》并不算很长,仅十五六万字的篇幅,开篇便以主人公戴维的性生活切入,叙述了与陪侍女索拉娅的交往。戴维是一个五十二岁“结了婚又离了婚”的大学教授,但因为越轨——他无意中撞进到了索拉娅的私生活——而使得两人的性交易不能再得以维持,出于性的需要,也是性的驱使,很快卢里便与自己年轻的学生梅拉妮开始厮混。不料东窗事发而被群起攻之,不得已,戴维只好投奔乡下生活在黑人圈的女儿,接受女儿及那里的生活态度,包括一切的落后、愚昧、自私,甚至是女儿被三个黑人青年轮奸之后的忍气吞声、委曲求全。因为在女儿看来,这是她在那片土地上生存而必须付出的代价。
《耻》的叙述有条不紊,节奏畅快,文字利索,直指人心。与同时代作家产生的名著相比,《耻》的故事与叙述更接近通俗,它不像《百年孤独》般的难懂与故弄玄虚,不像《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的涣散、道德说教,也不像青年读本《在路上》、《情人》等的个性张扬及刻意的宣染。《耻》没有严格的道德界线,甚至是非常模糊,但这种模糊却又是客观存在、约定俗成的,同时又在主观上带给读者不动声色的心灵震撼。作为一部艺术作品,《耻》体现出它的纯粹性,更贴近人性,并成功卸载掉了小说家通常的叙述矛盾:艺术与道德的矛盾。甚至在我们读过这本书之后,还可以对作家的道德倾向加以追认或是批判,无形之中,产生了互动:作品、作家、读者之间的三重互动。这也正是这部作品的高明之处。
通过《耻》的阅读,纵观国内文坛,尤其是近年来面世的文学作品,似乎没有什么值得一谈的作品。在中国,与库切同时代的老一辈作家有贾平凹、陈忠实、王蒙、莫言、张炜、阎连科、刘震云、王安忆等等,可以说是一支非常庞大的队伍,遍布了中国的城乡与南北。从写作上来说,中国作家应该是拥有非常丰富的写作资源的,作家们的取材也是各具特色,包罗万象,但是这些作家大多缺少激情。写作的激情其实是作家个人生活的激情,中国的作家总是过于沉浸于自我的伊甸园,在群众的追捧声中自鸣得意。例如堪称贾平凹代表作的《废都》,王蒙的新作《青狐》,莫言的《丰乳肥臀》、《檀香刑》,阎连科的《坚硬如水》,基本上都是作家的精神自慰;王安忆的《长恨歌》、张炜的《能不忆蜀葵》、刘震云的《一腔废话》则是另一番的云遮雾罩,作家非常有耐心地考验着读者有限的耐心;还有近年来反腐及官场小说的盛产,虽说也有些独树一帜的作品,例如《沧浪之水》、《国画》等,但大多数的作品基本上都如出一辙、乏善可陈。这其中当数复出作家柯云路的《龙年档案》。但这些书却能一本接一本地出,更雄霸文学刊物的头条。而让人哭笑不得的是,这些著名刊物总是打着发掘、培养文坛新人的旗号,拖累着一代又一代文学青年的热情及激情。这些刊物的消费群,又恰恰是这些可怜的文学青年。小而言之是误导,大而话之便是蒙骗,就像变幻莫测的中国股市,但不管怎么变,总是庄家牵着股民的鼻子走。在这个过程中,权威的编辑们充当了什么样的角色,良心自知。从喜爱到厌恶,再到鄙视,相信是众多文学青年真实的心路历程。
文学之死之说由来已久,当我们的文坛失去新鲜的养份,那些枝枝叶叶也只能是变异求存。没有关怀,没有扶植,缺少约束,缺少自制,相反愈演愈烈的写作职业化、市场化,使得年轻一代的小作家小写手产生了激烈的竞争,从而衍生了网络文学的假繁荣与真浮躁。毕竟,文学再高尚也要面临生存,文学是理想,是精神追求,同时也是生存的手段,但作家又是个特殊的行当,大作家与小作家、成名作家与非成名作家的市场悬殊是非常之大的,迫使默默无闻的小作家想法设法谋求出位,以期能引人注目。这其中老生常谈的代表人物有卫慧、九丹,还有不久前的木子美,更值得一提的是,最近一位在网上倾情裸露的女写手,从乳房到下体,全都毫无保留的拿了出来,供数以万计的网民意淫。可笑,亦可悲,而掩藏在这一切的背后,恰恰又是她们备受伤害和扭曲的心灵,因为这种非正常成名注定了她们要承受长此以往的指责、攻击,甚至是羞辱。别说她们,即便是库切这样的名家,假如这本具有严肃意义的《耻》是在中国面的世,书中的描写想必也会引起一场浩大的道德争论,这样的作品,是否有资格拿到中国的矛盾文学奖呢?
文学发展的畸形,是否全是市场操作与缺乏社会责任感的年轻一代的责任?当那些道德感深重的老前辈洋洋得意批评这一代人的同时,是否也想过,他们也是帮凶之一?尽管说文学衰落更直接的原因是来源于声画艺术的威胁,电视媒体的迅速崛起取代了文学的霸主地位,但也别忘了我们国家对文学的扶植,但是扶植来扶植去,都扶植了谁?国家、地方出钱出资办了作协,这是好事,是对文学创作的关怀,但广大的文学青年是否感受到了这种关怀?我想没有,坐在作协,在作协挂职的,恰恰是那些无所作为的名家们,隔三岔五写些没有灵魂的文字,再在一个圈子里开开研讨会,轮番吹捧、抚摸一番,就是他们的创作。享乐的特质生活、局限的生活经历、浮躁的创作心态,决定了不会再写出什么贴近生活的作品,也决定了一个圈子的群体自慰。难怪总是有人炒作协。其实说到底,所有的批评都是善意的,但愿在经历过这一番动荡之后,我们执着的文学青年们能够守得云开见日出。
张宝刚
2004/2/1晚/广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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