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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灌水]再品武夷茶

1楼
haocnric 发表于:2009/11/24 0:39:30
再品武夷茶
  
  好友胡增官赠送了一些武夷岩茶,如获至宝,回来细细品之,另有心得。一罐是精制水仙,另两盒是极品大红袍。陆羽在茶经里说:“茶者,南方之嘉木也,一尺二尺,乃至数十尺。其巴山峡川有两人合抱者,伐而掇之,其树如瓜芦,叶如栀子,花如白蔷薇,实如栟榈,叶如丁香,根如胡桃...其地:上者生烂石,中者生栎壤,下者生黄土。凡艺而不实,植而罕茂,法如种瓜,三岁可采。野者上,园者次;阳崖阴林紫者上,绿者次;笋者上,牙者次;叶卷上,叶舒次....凡采茶,在二月三月四月之间。茶之笋者生烂石沃土,长四五寸,若薇蕨始抽,凌露采焉。”武夷山地区,此地多山、多水,碧水丹山,天然的茶乐土。武夷山的丹山,即是上古含铁多的红色砂砾岩,凡岩崩而为烂石壤,其色如赤帛,烂若楚绢,紫红色的砂壤造就了武夷茶独特的品味,它清,有大地山河之气,味隽耐久,如绵绵九曲水,武夷山的碧水,缥碧如翡翠的溪水,是一奇,水清则茶俊,武夷地区,山多不高,秀而雅的武夷山,本身就是一种人间奇迹。武夷茶生于此间,岂能不沾些天地的灵韵?武夷多雾,地灵则生佳木。
  
  家里恰好有一套紫砂茶具,武夷岩茶,最适合用紫砂茶具冲泡。天地之间多有些潜在的灵气是相通的,岩茶与紫砂之间,就存在着某种通灵的默契。只是水差了点,没有山泉,否则,则三才俱备矣。茶泡出来了,在白瓷底的杯中,泛着红光,那种光是沉重而大气的,像块棕色的水晶,那光是从杯底透上来的,像琥珀色。茶的香气沉而坚实,像良木,有岩石气息。那香气旋即飘满室,未曾饮,已略有两三分陶醉了。想到梁实秋的品茶文,想到了林语堂的品茶如品女人的妙语。茶即是禅,饮茶需要一种平静的心态,和缓的气氛,人处于一种超然忘机的状态,那么才算是进入了茶禅的境界。热热的水冲入了杯中,发出一种山间泉响,袅袅的热气飘了上来,仿佛山间的清雾,再之,茶的香和韵随之飘起,那是一种山野的气息,它很快就会屏绝了人间的俗氛。茶入喉咙,如清泉泻入,三分茶味,七分禅机,那声音,仿佛坐于山岩上,静静听着远处忽有忽无的竹管之乐,是一般般清露滴下的绝响,那声音是幽绝的,无法追究来处和去处。于是,身上七千个毛孔一齐间绽开,只觉得痛快淋漓,津汗如浆而出。
  
  增官是个散淡的人,他喝的茶自然味在沉潜,厚而醇。人与人之交,当如茶,在淡与不淡之间。喝茶是一种清福,能够喝到好茶,是一种难得的机缘。我相信,是我遇见了好茶,如遇见好女子也。再一次品武夷茶,就有千般滋味在心头。人生的、宁静而永恒的幸福,感觉,那碧水丹山仿佛不再遥远,胸腑之间,清气奔涌。
  
  二、 再见稻田
  
  前些年在永安的时候,经常去乡下,经常看到梯田和山坳的坳田,少部分溪边的隰田和山塘周围的坝田。在永安的上坪乡,那层层的梯田,简直是一道天然的风景,沿着山的等高线画出的梯田轮廓,如同山的年轮一般。有一回去大境村,从火车站后的一条小路进去,沿路的风景让我着迷,十月中的深秋,田野像一层层的浓重油彩涂抹在山崖畔。就想起一首歌,农谣的,它是质朴淳厚的酒,是袅袅的炊烟。看到那些掮着方形打谷桶,高高挽着裤腿,顶着斗笠的农人,它们其实是一些诗人,在大地上写着质朴的诗行。有时候看苇岸的诗,会有一种尖锐的痛刺中我的心脏。
  那些鸟儿/俯伏着的大地/俯伏着的人/手里,闪着钢的锋刃/切割着一些会痛的庄稼......大地上那些人俯伏着,不正像一些鸟儿吗?我想不起更好的比喻了。想起小时候在稻田薅草的情形,我跟在大人后边,像一只水鸟一样,涉水而行,背弓向天空,俯伏着,一直往前,手里紧紧地揪着一蓬又一蓬杂草,将它们揪起来,扔向田埂边。收获的时候,又是弓着背,像一些沉伏的鸟儿一样,沿着稻垄往前挥割着稻子,听着它们在镰刀下快乐的呻吟。那时候,不觉得累,稻草的叶尖刺得我们脸上痛痒,手臂酸沉,稻田浓烈的气息随时冲进肺腑。汗水像小溪流一样淌向大地,濡湿了稻草们。那时候,我们是快乐的,收获是一种幸福。泥土一样质朴的想法,让我们觉得自己其实就是大地上的另一些庄稼。父亲是那种老实到根茬的乡下人,他没有什么宏大理想,他唯一的理想就是能够年年丰收,稻谷满仓。家里有一个谷仓,是木头围成的,就在堂屋的正中,背靠着中堂的屏风。父亲每年春节来临前,都要在一张红纸上写上“满”字,然后贴在谷仓的档板上。在他的心中,风调雨顺的丰年,就是一个农民的一切,也是每个乡下人所期望的最佳年景。
  
  闽北大地,稻田像不连续的绿色毡毯一样铺在山坡上,在溪边,在山坳里,在高山的坡上。深秋的大地,金黄色的稻田散发出一种我所熟悉的芳香,那种稻草散发出来的气味,简直就是秋天的气息。乌桕树上缀满了绿色的籽实,在弯曲然而不太陡峭的山路上坐着车,眼睛里满是那种让我感动的颜色。从一个村庄到另一个村庄,远远的稻田深处,曲折的小道上空旷无人,只有风吹动的落叶,以及秋天里无处不在的麻雀,偶尔飞过的斑鸠或是白鹭、苍鹭和八哥,让田野稍稍有了些动感。我想起了秋天的田野,它应该无所不在,在遥远的地方,在另一片稻田,在另一个村庄。大地是连续的,将一个个村庄点缀在一起,还有那一片片的稻田。从故乡到它乡,风景是一样的或者相似的,那些农人也是,俯伏着,向着大地,像一些鸟儿一样。
  
  三、 树,那些大树们
  
  到处是大树,在一片荒僻的山野。有时候,在路上遇见一棵参天的大树,仿佛遇见了一幅古曲的山水画,那种枯干的枝桠,坚硬似石的树杆上长满了岁月的苔藓,浓浓淡淡、参差有致。我喜欢那些古画,从黄公望的《千里江山图轴》到范宽的《溪山行旅图》,古树是一种精灵,南朝的庾信《枯树赋》里写道:“况复风云不感,羁旅无归;未能采葛,还成食薇;沉沦穷巷,芜没荆扉,既伤摇落,弥嗟变衰。《淮南子》云“木叶落,长年悲”,斯之谓矣。”那种伤感无从来由,或者,那是从心底里产生的。就像一千多年前的江淹一样,“春草暮兮秋风惊,秋风罢兮春草生。绮罗毕兮池馆尽,琴瑟灭兮丘垄平。自古皆有死,莫不饮恨而吞声”,因为秋天总是充斥着一种肃杀的氛围,秋天让大地面临死亡,虽然它只是一个季节,它凋殒了一切,而死与生一样,是人生的一种大悲欣。枯则殒,然而,树是可以再生的,枯树犹荣,而人生绝无可能重来一遍。于是,我从树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山弥高,树弥坚,临绝崖犹负青云气。那些树一直让我的目光充满敬畏,数百年、上千年的沧桑,凝聚于一棵树,它该有多少故事可以告诉我啊,可是,我无法得到片言只字。树是一种大地的精灵,它无言,用无数的枝叶来叙述着岁月的细节。我却总是和它们匆匆而别,擦肩而过。在浦城,我见到了数棵上千年的桂树,一棵长成巨大树杆的桂,会让我产生多少感叹,我自惭形秽,我多么渺小啊,人生多么短暂啊。一百年和一千相比,是短暂的,谁会与天地同沧桑呢?唯有树,庞然大物的树,将岁月一圈圈沉淀,成为一些不规则的同心圆。抚摸树杆,它粗糙、坚硬,长满了苔藓和树斑,细节改变了一切,隐没了一切。树总是将自己隐匿在寂然的形骸之内。“道隐于中,大象无形。”庞大的生命是一点点汇集的,那些枯树上,每年春天,依然会按时吐出鹅黄的嫩叶,每一个春天都将重现着美好的生命气象。有时候我羡慕树,枯荣之间,沧桑已过,旧颜不改。而人呢,不可能做到这一点。生命总是青睐那些无言的树,在地老天荒,在荒乡僻壤,有一些树站立在山坡上、高阜上、山冈上就会飘起四季的歌声。
  
  想起《诗经》:“采采卷耳,不盈顷筐。嗟我怀人,置彼周行。陟彼崔嵬,我马虺隤。我姑酌彼金罍,维以不永怀。陟彼高冈,我马玄黄。我姑酌彼兕觥,维以不永伤。陟彼砠矣,我马瘏矣,我仆痡矣,云何吁矣。”那个可怜的妇人,怀念那个远离家乡和亲人的士兵丈夫,骑着一匹瘦马在天涯。哀伤的诗歌,那些树见证了离别的哀伤。高冈之上,除了离别远去的背影外,只有一双泪眼迷离,以及在风中呼啸着的树。日本电影《幸福的黄手绢》,让一棵松树站成了可泣的爱情。旅人总是在远去,故乡远远地抛在身后,以及他的亲人。树或许总是和一些动人的故事隐约相关。我想起泰戈尔的诗句:“像永恒的河流一样,树向着它的高度上升”,盘根错节,无处不在的树,将大地的坚硬和宽厚延伸到了天空。
  再看到那些树,我感叹、感动,因为一个个无从知晓的故事,和它所有的生命细节。
  福建省福州市塔头桂香街桂梅小区1幢403室,350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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