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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原创]孤独的翻越

1楼
马竹 发表于:2006/3/22 0:07:43

 

在黄昏还没有完全笼罩山峦之前,我有了一次非常特别的经历:一个人翻越曾经以为熟悉的山梁。我知道那一瞬间我的孤独比眼前这座山更甚,因为仿佛有一个绝对不会回头的背影,让我感觉到许多年后背弃的预言。我忽然想起我这一生还只是在非常年轻的时候有过一次迷路,那是在神农架,在一个充满原始气息与怜悯的所在。而今,二十年过去了,在这个更加具有血脉意义的山脚下,我的翻越显得尤为悲凉。

过去了的时光不会回来,重来的疼痛却让人联想到生命的必然。这辈子实在难得有机会反复经历同样的事实,因此,我愿意记录在孤独的翻越中每一根神经的颤动。面对已经到来的夕阳,我的视线非常固执,真的从来没有像那个傍晚那样真切希望回首。正因为没有等到期待的回首,我以当时的痛苦发誓在往后的岁月尽量不要忽略身后期许的目光。既然行走是一种注定,那么,在空谷中聆听自己的足音也未尚不是上天的某种恩赐。于是我的足音在山间回荡,在我的全部情感中颤栗震动。

恨意是在思索中和冲动中碰撞发生的,就像晚风中的树与叶,水与石。如果你决意要舍弃什么,你会莫名其妙地寻找无数的理由把爱转换成恨,把热爱演变成仇恨。反过来也是一样。因此,恨与爱总是相对的,既然突变转化在某一个瞬间,那么,绝对意义上的恨与爱也就无从存在。激烈的时候,准确的描述应该是,恨无理由,爱亦无须理由。这是这次孤独翻越的第一个思考。回头看见我身后走了一半的山路以及山路下夕阳渐红的山中盆地,那不曾天晚就已万籁俱静的空旷和安详,又令我满心羞愧。人本来就是自然界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微粒,为何要背离这样的美丽发出一些只为自己的感叹呢?

这时候再突然意识到历史上那些伟大的人们,那些在各样的领域重新创造世界、改写历史并引导人类走另外路程、一定意义上甚至拯救世界的人们。在他们的身上,任何特征都是个性的,惟有一点却是绝对共性的,或者说是真理性的,那就是:孤独。在创造并创新历史的时候,他们的每一个翻越,都显得尤为孤独。孤独的行走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孤独的翻越,因为在任何时空里,翻越意味着你需要攀登,需要坚强毅力不断克服座座山峰,甚至需要坦然地面对生命可能的沦陷。在不可预知的凶险状态里你得明白失去了回头的可能,这样的挑战使你只能竭尽全力。我想,伟人就是在这样的情形中产生的。

灵魂是自由的,其实在翻越之前灵魂就提示过我有一种等候会在对面的山脚下,而且在刻骨的焦虑中,用穷其一生的热情与执著,踏着满怀期许的有力节奏,一步一步移上来。在天色将黑未黑之际,夕阳笼罩着世间万物,满目的辉煌注释着灵魂的纠结……我知道我流泪了。也许人只有在流泪的时候最明白珍惜的意义吧,即便是珍惜这次孤独翻越的全部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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