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民笔记-6 失眠
经常睡不着觉。就到外面逛,公园不去,太早了,还是老头老太的地盘,像一锅粥。晚了,走路又得小心点,怕惊起一对对鸳鸯。找朋友,这差不多是每天的毛病,不好意思,再说惟一的几个朋友都是本城读博读硕的好学生,每天还在担心教学楼、宿舍楼上锁。就随便顺着大马路走,趁着夜深人稀,就算喊上一嗓子,也不怕别人拿眼晴白你。就一夜夜徒劳地走着,走到头昏脑胀,才稍觉心里平顺。好像完成了一项事业。
有一晚上出来得早,见一辆73车停在那里,一问是末班车,就上了,因为觉得末字好,英雄末路。夜色下,城市也觉得变了模样,早先灰土土的房子不见了,只是一盏盏灯,整个世界只剩下一些灯,车在灯中盘旋。好几站了,车上就剩我一个人了,售票员大姐每到一站,就用眼睛看看我,最终我在滨江站下了车,因为怕她骂我神经病。我不敢对她说,我只是想看看终点站在哪里。
神经病看见不少,无论是电影中,还是生活里。最喜欢的是《洗澡》里的姜武,在喷头下吼着帕瓦罗蒂。最让人心悸的是吕克·贝松的《圣女贞德》,疯子最后还得反省自己疯得是不是有理。我总是找不出理由来怜悯他们,在香坊公园门口我看过一个漂亮的男孩子,他会用手抓住大门等着,然后以骑马状蹦蹦跳跳循环往复。他有一个独立的世界,是用疯掉换来的。旁观的人永远只是冷漠或是笑嘻嘻。
我没胆量疯掉,只好夜夜失眠。记得三年前,我睡在单位里,省了笔房钱,老板也有了免费打更的。有一个朋友,我很感激他,怕我寂寞,经常来陪我。来陪我,风流惯了的他就会很寂寞。幸好单位机器多,就一起上黄色网站。有一天,老板半夜来,我正在慌呢。他看了一眼,若无其事的走到旁边,开机,说你给我弄几个外国带色网站看看。我当时感激得差点流泪,几个人,边抽烟,边上网。说有知识的人都很寂寞,幸好有黄色网站可上。
我失眠的习惯是从高中落下的,当时是9点半下晚自习,总有几个耐力强的留下来,点蜡烛继续读书,我有时困得不行,回到寝室,刚躺下,就想着那些同学,就觉得屁股下向火烧似的难受,翻过来,再翻过去,最终冷水洗把脸,向那幢满是烛光的大楼走去。差不多十年过去了,除了失眠,所有学的东西我都全还给了上帝,惟一不能忘的就是满楼的烛光,它已不再是同学之间争抢独木桥的劲头了,它充满冰凉的诗意,它变得那么忧伤。
有这样诗意的还有一个晚上,大概还是三年前,英特尔公司办P4发布会,我所在的公司承办的,在防洪纪念塔。白天阳光普照,人潮汹涌,正所谓公司搭台,我们看墩,我和两个哥们儿顺理成章成了看墩一员。晚上,极少下雨的这个城市开始淅淅漓漓,当时是秋天,没作准备的我们只好躲到附近的屋檐下,风送雨势,过道也被打湿了,真是满世界找不着我们的容身之所,一件大衣披上身,仍觉得冷,自然是无法入睡。旁边的丐帮经验老道,燃起了篝火,羡煞旁人。他们老大看我们是阿山,还跑过来叮嘱我们,叫我们放心睡,有他们罩着。我们就更睡不着了,就看着雨下个不停,看几个HIGH过药的花季少女在雨中纵情呼喊。那一夜,我第一次亲眼目睹了一个城市怎样苏醒,夜色渐渐消逝在黎明里。
经常安慰自己,痛苦往往会化成诗意,现在咬牙忍受,将来可以笑着回忆。可每次坐车回头,心都好像被针刺一样。原来上网,特别喜欢一个叫绿妖的MM写的字,她好像写过这样一句话:每次都睡得很晚,好像这样一天就没有白活。看完以后我深有同感,很高兴,于是就继续失眠。
开始像女孩一样数绵羊,一只,两只,然后就看到小M落在我这里的呢子大衣,就想到我小时侯曾答应过我妈的一件事:长大后,要给她买一件呢子大衣,一条呢子裤子,一顶呢子帽子,一双呢子鞋,一双呢子袜子。这是多少年前呢,我还那么会瞎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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