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南第一支女子探险队首次穿越省内的原始森林,这样重大的事件,当地媒体、中央驻本地媒体都要跟踪采访,连广州也有媒体特派记者前来报导。
背着20公斤的帐篷和食物,女队员们手脚并用地在茫茫丛林里高一脚低一脚地攀爬,我们记者绝不比她们轻松,因为我们得不断跑后跑后,哪里有事就向哪里冲。有人说,记者都是唯恐天下不乱的人。我们一边希望队员们都能平安经过考验,却又期望出现一点意外。
傍晚时分,所有人员全部到达一号宿营地,一帮记者却仍在窜来窜去地搜寻新闻。写稿时,大家还是感觉采访到的内容有些平。就在我们摇头叹息的时候,一个帐篷里突然传来女队员的尖叫声。一帮记者立即一跃而起朝那个帐篷奔去。
帐篷外已围着一大帮人。一个女队员大叫医生,几个女队员向帐篷里递毛巾、开水等物。有男记者想进帐篷里去看,却被挡在了门外。我们被告知:一个女队员正来例假,因运动量过大而出现血崩,一时无法止血,情况非常危险。随队医生很快赶来,搭起架子输液,注射药水止血。意外情况真的出现了!这应该是探险活动中一个很好的“花边”新闻。有些记者立即开始打探这位女队员的姓名、背景,广州过来的记者则拿出相机抓拍镜头,还试图将相机伸进帐篷里抢拍,她这一举动不仅遭到女队员的反对,海南这边的记者,也有几位出面阻拦。当晚,我与广州的记者同住一个帐篷。睡觉前,广州的记者非常吃惊地问我:“你们海南记者怎么会这样,自己不想挖新闻,还去阻拦别人。”我知道,他的意思其实是说,你们不够格做个好记者。但我觉得,我们却是好人。
对这一段意外,我后来没做报道。这个意外,对那位女队员,不仅是一种痛,更是一种难以启齿的羞。我不能拿别人的羞与痛来娱乐读者。放弃了一个很好的“新闻”事件,我也许不是一个好记者,但我却认为自己是一个好“人”。我觉得,不管你做的是什么工作,当任何职业的道德与做人的道德相冲突时,做好一个“人”远比做好一个“职业人”更重要。
好人与好记者之间的矛盾时常困扰着我。那年高考前夕,“非典”正闹得凶,教育厅一时成为热门部门。每天下午,我就像上班一样,准时出现在教育厅办公室。到达之后,我只问问有什么新消息,然后等待。另一家报社的一位女记者则是另一种行事风格:一等办公室没人,立即在每一个办公桌上乱翻乱找,有时,真能找出一些小料来。一段时间之后,教育厅烦透了那位女记者,一见她来立即收集桌上的文件,还将我作为样板推出:你们学学人家醒着,他那样才是好同志!有意思的是,有一次,办公室主任刚夸完了我,又将那位女记批评了一通。然后出门有事。这时,一所学校打来电话(平时他们忙,也让我接接电话的),问教育厅有没有收他们的传真。我放下电话就在一大堆传真文件里找起来。正在这时,那位办公室主任回来,见我也在搜寻材料,不禁非常伤心地说:刚树了个榜样,怎么你也禁不住考验。说这话时,我看得出他真的是满脸伤心。我将电话和找出的传真交给他,让他与学校通话。通完话,这位主任的脸色也开朗起来。因为他明白,他没有看错我。我确实是个“好人”。我知道,从记者职业精神来说,我比那位记者差了很远,但从做人的角度来看,也许,我还真是一位“好同志”。
不知道,好人与好记者,有时是不是非得是鱼与熊掌的关系。而我,始终无法发扬“狗仔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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