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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心痛苦与艺术创作,看似毫不相关的两个概念,在西方艺术史中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著名批评家威尔逊(Edmund Wilson)曾经写过一部名为《伤痛与弓》的著作,指出艺术家的身心痛苦与艺术创作之间有一种内在的、难分难解的联系。事实上,我们确也可以开出长长的一串名单,西方艺术家中,丢勒患有忧郁症,蒙克患有精神分裂症,阿尔弗雷德·库宾患有精神分裂症,文森特·凡高患有精神分裂症……,也许我们很容易理解身心痛苦对凡高的影响,甚至都知道一些他的疯狂举动,的确,凡高的画带给我们最直观的感受就是神经质的色彩和笔触,我们很难在他的画中找到安宁平和的东西,一切知觉物似乎都不驯顺,在扭动,在挣扎,在痉挛,这是一个极端的例子,以至我们在中国绘画史中都没有找到类似的情况。中国历史上也有个别疯狂的画家,明代的徐渭,发狂以至杀妻,但作品除了笔调奔放,随意点染,造型狂怪奇拙外,远没有凡高或劳特累克绘画中传达出的强烈的情感宣泄,这是否说明中国古代画家在艺术创作中,内心痛苦并未产生影响,或者说根本就没有内心痛苦,我们抛开画工画不谈,以元代以来在中国绘画中占主导地位的文人画为例,相信在文人画家中内心痛苦是一定存在的,并且对艺术创作产生了很大的影响,但这种影响又和我们看到的西方绘画的表达方式不同,是含蓄而内敛的,通过对元代一些文人画家的内心痛苦和创作关系的分析,我们或许可以更好的体会到这种影响的存在。
元朝是我国历史上比较特殊的时期,政权由蒙古人建立,同时也是文人画最为兴盛的时期,黄公望就是众多文人画家中颇具代表性的一个。
黄公望(1269~1354),字子久,号大痴,大痴道人,又号一峰道人。从小勤学,有“神童”之誉,稍长,博览群书,钟嗣成称赞他“学问,不待文饰。至于天下大事,无所不知,下至薄技小艺,无所不能,长词短句,落笔即成。”黄公望早年和中国大多数的读书人一样,希望在政治上一展身手,经邦治世,干一番大事业,但因为他生活在蒙古人统治的元代,仕途屡受挫折,中年时虽受徐琰的“赏识”,有机会在浙西廉访司充当书吏,又受上司张闾“经理江南田粮”的案件的牵连而被捕入狱。出狱后,黄公望便绝了仕途之望,远离官场,隐居山林。
黄公望开始隐居生活后,寄情于青山绿水之间,常和朋友共游太湖,欣赏湖光山色,最终隐居在富阳,常一个人在荒山中呆坐或对水中痴望,去体会山水之妙。这种心静如水的心态在他为官时是绝不可能有的,也只有在这种心态下,他在晚年才创作了大量的佳作,如《天池石壁图轴》作于他七十三岁那年,《九峰雪霁图轴》是他八十一岁时创作的,他的传世名作《富春山居图》,也是他七十九岁时创作的,只通过了解这些作品是他晚年所作,似乎并不能帮助我们证明他内心的痛苦对他创作的影响,甚至可以说两者毫不相关,但有一点我们必须注意,黄公望“耻仕胡元,隐居求高”“绝意仕途”,其实皆是不得已而然,他在现实中理想彻底破灭之后,内心痛苦之余,才把自己的理想转向隐逸山林,对于佛道二教的信仰,也是一种对现实生活痛苦的逃遁,当儒家的思想无法解决一些问题时,就用道家的“无为”,释家的“禅定”之思来化解,以求得思想上的安逸,此时,他内心痛苦已经转化为一种自我安慰,以道佛思想来自我安慰,来减轻内心矛盾,黄公望的经历是痛苦,这种痛苦在西方画家可能会用夸张的色彩和线条来表达,来宣泄,但我们静观黄公望的作品,看到的仅是恬静的气氛和自然的真山水,丝毫没有压抑、痛苦的表现,黄公望内心的痛苦并不在肤浅的表面,而已经被内化了,不是以单纯画面形式的方式来表达,而是上升为一种极端的理想,他画行云,是羡慕云的来去无踪的自由,他画“山静如太古”就是因为觉得而今处世太复杂,反不如恢复原始时代,做个太古人。他喜欢“空山无人,水流花卉”的境界,把“卧青山,望白云”当作是最高的享受,这种对极端理想的衷心向往,刻意表现,实际上正是他不满世事,内心痛苦的发泄。
中西绘画中对于内心痛苦的表达给观者造成的印象是截然不同的,一种是焦虑不安的情绪,一种是恬淡平和的气氛,原因何在,我们稍加留意,就会发现我们前面提及的一些艺术家都生活在19世纪前后,他们当时的时代是西方社会的大变革,资本主义社会的整个状况,它自身的观念,它的历史感,它的信仰、虔诚和生产方式都发生了变化,这对艺术家的心灵无疑是很大的冲击,艺术家变得无所依赖,只有通过强烈的形式来掩盖内心的不安,使我们感受到艺术的另一种传达方式。但这对于中国的文人画家来说,政权的改变并没有真正波及艺术家的信仰,传统的儒道释学说并没有改变,艺术家完全可以遁入其中去安抚受创的身心,而儒道释三家主张的中庸和柔和又使文人画家对痛苦的表达也极为含蓄。绘画史上可以找到的一个最为极端的例子,也就是清初四僧之一的朱耷,作为明皇室的后裔,不得意到极至,也仅画一些翻白眼的鱼来表示白眼看世界,也仅在签名中暗含“哭之笑之”之意,这和凡高笔下夜间咖啡馆的大块面红黄绿色彩的运用,从视觉冲击力上来看还是无法比较的。
内心痛苦和艺术创作的关系,在中西方的艺术创作中同样存在,中国传统画家在创作中虽然没有西方艺术家表达的清晰、强烈,但表达方式的不同也绝非意味着可以忽视中国绘画中内心痛苦对于艺术创作的影响,在平和、高远、恬静的山水美背后,艺术家所经历的内心痛苦是同样的,所简单不同的只是我们各自有差异的文化背景。
参考书目:
丁宁 《美术心理学》
王伯敏 《中国美术通史》
陈传席 《中国山水画史》
罗伯特·休斯 《新艺术的震撼》
周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