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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苦功 | ||
这里再说一个打虎的故事。传说有一个村庄,虎患严重。村民计议备酒请别村高手除害,结果请来的竟是一个驼背老头和一个小孩,村民大失所望。老人观察到众人神情,便未入席而先去寻虎。老人让小孩走在前边,行近虎穴时,小孩模仿幼畜的声音,老虎闻声而出。老人手执利斧,置于肩头。老虎猛扑过来,老人头略偏,饿虎扑空,垂地而毙,众人大为惊异。走近观看,恶虎自咽喉至胸腹剖裂一条直线,命中要害。这时老人才从容入席,酒肴犹温。老人向众人讲述来由:自已父亲、祖父都被猛虎伤害。父亲临死告诉他,老虎伤人主要在于向前猛扑。因下决心针对虎性苦练基本功,练到眼前晃动毛帚而眼不眨,臂力能攀九人而不动,终成杀虎高手。这个故事启发我们认识"基本功"和"用"的关系,要有决心、有毅力练一辈子基本功,而不是等到急用时才练,临渴掘井是不行的。 | ||
山水画 | ||
一位国际友人参观故宫绘画馆,看到展子虔《游春图》,他问是什么时代的作品,当我告诉他是隋朝的、距今已经一千三百多年时,这位国际友显得非常惊讶,他摇着稀疏的头发赞叹说:"不可思议!中国绘画反映生活为什么这样早!"有人以为山水画不能反映生活,这是不对的。中国人很早在自已生活环境中发现美,想要表现环境中美的事物。古人从表现神、描绘宗教故事到画山水、花鸟,这不能不说是一个进步。 从前看见石涛一张画,题诗一首,怎么看也不懂: 丹井不知处,药灶尚升烟。 结果到黄山一走,在黄山上一看,原来石涛是把黄山很多不同景点集中在一处:丹井、药灶、石虎、呜弦泉这许多地方,经过组织加工,画在一个小册页上。 "搜尽奇峰打草稿",石涛可以说已经参透山水画创作之奥妙。 有些戏剧演员,站在台上一动不动,一句台词没有,但却浑身是戏,因为他们的精气神已经完全进入境界。我有一次看京剧《长板坡》,刘备吃了败仗,在当阳道上露宿。当时刘备身边坐着两位夫人,都既没有台词也没有动作。但是我看糜夫人一身都戏,而甘夫人一点戏也没有。糜竺夫人抱着小孩,使人感到在战场上风尘仆仆,精神疲惫。而甘夫人完全走了神,我看到的并不是甘夫人,而是化了妆的演员,这时可想着下妆后赶快回家买菜、接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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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术道路 | ||
中国艺术有一个最了不起的传统,是讲人品与画品的统一。 人品不好,画必然不好。 一个人只求名利,必然作假、讨好、欺骗,必然嫉贤妒能,整天想着压人家,必然有状元思想,总想自己什么都第一。 德、智、体、美,德要放在第一位。说实在的,没有一个沽名钓誉的人能得到真正的荣誉的。名誉的评价在人民,在于历史。 屈原写《离骚》,司马迁写《史记》,曹雪芹写《红楼梦》,是为了什么名利吗?居里夫人做科学实验失败了那么多次,最后发现了镭,人家奖给她勋章,她把勋章拿给小孩子玩,很看轻这些东西。 一个人完全没有一点邪念,是不可能的,但一定要克服邪念。 艺术上的创造谈何容易!它是在一定条件下自然形成的。黄宾虹常说,"学艺不可求脱太早"。齐白石的风格,60岁后才逐渐形成,当然这可能晚了一些,条件不够而侈谈创造是徒劳。齐白石曾说过:"学我者生,似我者",后一句就是指终生食而不化的人说的。 齐白石在湖南家乡时学何绍基的字,非常像。到北京以后,眼界宽了,觉得"何字"格调不高,于是改学金冬心,学得很像,可以乱真。后来改学李北海,时间最久,功力最深,结体笔势都相似。最后兼学汉碑、魏碑、篆隶……脱化出来,加上自已的创造,形成个人的风格,但我们还能隐约看到李北海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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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名师巨擘 | ||
白石老师有句诗道"采花蜂苦蜜方甜",好心的艺术家往往只愿把有丰富滋养芳甜的成果分享给人,却不愿人知道自己所受的辛苦。假若有人问白石老师,在他的艺术修养上,用过多大的苦功,我想以俗谚"钢梁磨绣针"这一句话作比并不怎样过分。就以老师画案上那块砚台来说,那是一块又粗又厚的石砚,我不知他是从何时用起的,但以老师作画之勤,经过千万次的研磨,砚底有的地方已经很薄,近年别人给他磨墨时,总是嘱咐墨往厚处磨,不要把砚底磨穿了。老师曾经对我说过,他一生十日未作画,一共只有过两次,一次是太师母逝世的时候,一次是他害了病,此外总是天天作画,功夫从不间断,把画画作为日课,哪天因事作画数量不够,次日还要多画补足,白天时间不够,晚上张灯继续。所以我们的老师的画上也常常可以看到"白石日课"和"白石夜灯"的题字。听说他早年在北京,为了潜心用功、牺牲了一些个人娱乐享受,摆脱掉一些不必要的社交关系,为了杜绝当时社会一些无意义的干扰,白天也把大门落锁,甚至在门外贴上"齐白石已死"的字条,因而传为逸闻。 艺术这门学问追求起来无尽无休。艺术工作者为了使自己的作品达到高度感人力量,不仅早年要踏踏实实练好基本功,以后还要结合着创作要求、终生不息地逐步加以磨炼提高。 |
文化纵谈 | ||
中国画到今天仍是蒙尘的明珠。中国画的水平是很高的。有一次看中国画和别国友邦的联展,感到水平差距很远。回来以后,我就请王镛刻了一方图章,"东方既白",是借用苏东坡《前赤壁赋》的结尾一句:"不知东方之既白。"东方文化复兴的曙光一定会到来,中国画会在世界上占很高的地位。 尼克松访华,电台记者问他对中国的看法。他讲了一句很深刻的话:"中国是一个没有人能毕业的大学。"日本作家井上靖十分敬仰中国文化,他说孔子是人类的伟人,中国早在春秋战国就出了那么多大哲学家。 日本人很爱护自己的国家,把富士山看做民族的象征,很崇仰。富士山的山势并没有多少变化,但几乎所有的日本画家都画过富士山。日本人同样很珍爱自己的民族艺术。我在日本看了他们的歌舞伎,有鲜明的民族特色,有一次,我很有兴致地模仿表演了歌舞伎的动作。 德国歌剧很著名,到德国访问,我看过一次歌剧,布景极考究,云浮在空中,山峦之间有雾气。我对德国朋友说,你们的布景好在立体、有空间感。他们却说:"我们坏就坏在这里,比不上中国的绘画。" 苏联朋友考涅楚克对我说:中国画给人一种愉快的感觉。你们应该把创作方法告诉我们,应该把东方的创作方法告诉西方人。许多西方艺术家应该向东方学习。 佛教艺术由印度传来,但我们古代的美术家没有囫囵整吞,而是沿着民族艺术传统,通过当时的实际生活,把它加以咀嚼消化,于是以外来文化影响为滋养,使自己民族文化得到了新的发展。梁思成氏有篇考察云岗雕刻中建筑形式的文章,从建筑的基本结构上说明外来影响如何融化于我们中国建筑的根本样式中。这意见和我们所见于雕刻方面是一致的。 | ||
自述片段 | ||
我不画花卉,但是跟齐白石老师十几年,学习他作画态度、笔法,学习他"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构图经营。 我自己读书不够,学习不够,头发白了,感觉自己还是个小学生。我的两方印章:"七十始知己无知"、"白发学童",不是谦词。真理只有一个,规律是无穷无尽的,追求真理和探索规律的道路和具体实践都不是绝对的,它将因各人的条件不同而不尽相同,从大处看,往远处看,只要致力于寻求真理,殊途可以同归。 我小时候在家乡徐州时喜欢写字,11岁时字写得受到称赞。但家乡找不到好的书法老师,有一个老师教我赵字体,一味追求漂亮,后来才知道,由于追求表面漂亮,产生了"流滑"的毛病,结果费了很大的功夫纠正。纠正的方法就是尽量工整,不怕刻板。我不但写颜体、魏碑,还写我自创出来的极其呆板的字体,我戏名之曰"酱当体",即像早年酱园、当铺墙上工匠描画出来极其刻板的正体字。就这样,以极其刻板的字体纠正自己,防止了"流滑",真是所谓"学拳容易改拳难"。 "我身体不好,若是在10年前,我还可以有更大的变化。我画了将近70年的画,一直在前进。有人说:'李可染还要再跨进一步',我说:'跨进一步是可以的,但不能跨到西洋那里去。'" 有文章说,李可染是爱国者,我很高兴。一个人不爱国,怎么能爱世界!在世界上应走自己的路,不能扎在外国人那里去。 |